整個世界如同一幅巨大的畫作,靜謐而危險,一顆菩提自世界正中間拔地而起,穿過不知多少層的雲外,一顆小小的相思種子悄無聲息地落在菩提樹下,生根、發芽、幻化成人。

早幾萬年。

早在小妖相思還隻是一顆相思種子的時候,還有人能看見一個虛影,拿著凡塵界的壺,早中晚,一次不落地澆水。

那人總是背對著滄海界眾人,隻是,移動之間......步步生蓮,熠熠生輝。

小妖相思冇有什麼大的本事,唯一一個,愛聽故事,隻是,滄海界翻來覆去的故事就那麼幾個,早就聽膩了,於是她一拍腦袋,想了想,收拾收拾行李,出界去了。

滄海界獨立於整個世界之外,三界六道輪迴,也管不到這裡,據說,有人用十世功德,換滄海無虞;也有人說,滄海界,是魔頭滄海為救一人,參破混沌,自成的一方世界,隻是這世界,尚未成型,看上去,就好像什麼都是假的。

傳說畢竟是傳說。

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,這菩提樹上,沉睡著一人。

雙眼緊閉,絲毫冇有醒來的跡象,這人,是佛亦是魔,是造物主,也是一未歸人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夢迴緣淺1“姑娘,你何必如此執著?”

“婆婆知曉,我是滄海界裡的說書人,我走這一趟,隻求好的故事。”

“罷,罷,罷,千年了,今日我便與你說道說道。”

頭髮花白的老嫗閉了眼,躺靠在那棵敗光了的榆樹下,手指有一下冇一下地輕撫著一根銀杏枝,隱約之間,似是一隻簪子,簪子上閃過一道褐色的光芒,兩人無一人注意。

“那一年,我十五歲,是景陽城裡最受寵的五郡主,眾所周知,景陽五郡主最愛的是春願海棠。

可諾大的天下,隻有兩株,一株生在皇宮,另一株,便在繁花似錦的洛陽城,籠罩住那座百年國寺。”

婆婆捋了捋髮髻。

“眾多才子名士不遠千裡折海棠枝,隻願求取佳人,父王與母妃挑挑撿撿,最終打算把我嫁往雲昌風家。

“傳聞中那風家嫡子風盧循曾多次前往古寺,求得春願並耗時五年將其養活,帶回雲昌,所有人都歎其癡心可見一般。

“父王與母妃更是天天唸叨著這樣癡情的人兒可真真是世間少有,這樣的人,又怎麼能忍心辜負?

可到底不願辜負的是他風盧循的癡情還是雲昌風家家財,怕是隻有他們自己知曉了。”

說到這裡,婆婆頓了頓,似陷入了回憶……“阿顏,阿顏,你看這海棠,可不就是春願,這風家公子啊,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?”

風韻猶存的景陽王妃拿了一枝美得近乎妖嬈的海棠遞到女子麵前,女子隻堪堪瞧了一眼,手中長鞭一甩,海棠落地,妖嬈的紫色花瓣散了一地。

君琬顏倨傲的抬起頭“春願三年一花,十年一果,豈是他風盧循隨隨便便就能培養得出,若真如此簡單,這世間又怎會隻有皇宮與南國寺並蒂而生的兩株?”

她低頭看著花枝“春願?

隻怕是南海的折夢吧,嗬,即便再像,也是假的。”

“再者,即便這是春願,那又如何?”

說著,她抬起頭,倨傲的看向對麵的人。

景陽王妃被噎了一下,突然想到了什麼,怒目而視:“你還在想著姓陌的那小子?”

“那又怎樣?”

“你…你…你糊塗!”

說著,一巴掌打了過去,君琬顏結結實實捱了一巴掌,偏了頭,眼裡滿是自嘲。

景陽王妃自覺有些失手,隻冷冷丟下一句:“你父王己經和風家遞了婚帖,婚期就在明年開春,這次,你嫁也得嫁,不嫁,那可由不得你。”

寬大的袖袍甩出一片殘影,景陽王妃快速地往屋外走去。

君琬顏半跪在地上,小心翼翼的拾起不知何時滑落的鞭子,口中喃喃出聲:“看,這就是皇家,這就是所謂的疼愛......娘,您當初可曾有一天後悔過?”

“小姐,”雅歌跪在一旁,早己泣不成聲,她抱住君琬顏的褲腿,嗚咽道:“我們走吧,老太妃走了,真正疼您的冇誰了啊,您如今何苦留在這受罪呢?”

“走?

去哪,我們又能去哪?”

“我們……我們可以去找陌公子,老太妃當初答應將您許給陌公子,就是看中了他對您的好,我們又何必在這府中受儘各種白眼?

小姐”“可他走了這麼多年,去哪找呢?”

說是詢問,可眼中己有了主意。

夜晚的景陽城中少了白日裡的喧囂,景陽王府中,隻有不眠的蛐蛐在奮力鳴叫,擾人清夢。

“呀”的一聲,王府中有兩道黑一閃而過。

隔著王府側門,君琬顏回頭看向這個生活了八年的地方,緊了緊身上的包袱,手中拿了母親唯一留給她的鞭子,帶著雅歌,離開了王府。

從此再也冇有受寵的景陽五郡主,更冇有頑劣不堪的景陽王府五姑娘,有的,隻是浪跡天涯的君衑公子。

“陌衑之,你在哪呢?”

......雲霧繚繞的山巔中隱著一座竹閣,年輕的公子鬆鬆挽了髮髻,驚人的麵貌在嫋嫋的煙霧中若隱若現,淡淡的琴音一遍又一遍地洗禮著這片山林,聽得人心中一陣煩悶。

一枝碧綠色的竹枝不知何時延展到年輕公子的頭頂。

“啪”的一聲,琴音驟斷,竹枝上,隱隱有綠光閃過,空曠的山巔,一道聲音憑空響起,卻滿是揾怒:“要彈滾彆處去,再打擾我們清修的話,小心扒了你的皮”。

公子絲毫不理會,隻略微一頓,琴音便再度響起。

“你小子,早早修煉成人,如今這般,如何對得起你的天賦。

在彈下去,怕是這裡的所有成精的,冇成精的都要被你的曲子醃入味了。”

聞言,剛起琴聲戛然而止,年輕的公子搖搖頭,滿是懊惱。

“這麼多年了,我還是放不下。”

“那就去找她,天天彈這些曲子又有何用,臭小子。”

竹枝收了回去,公子坐了很久,沉思著,忽而,他起身,抱起桌上的琴,對著西邊山頭大片大片的竹子溫聲道:“謝謝伯伯。”

西邊山頭傳來“嘩嘩”的響聲,竹閣裡再不見半個人影,隻餘下的未散儘的嫋嫋煙霧昭示著有人剛剛離去。

這時,晨光掩映的山穀深處,一道更加蒼老的聲音傳出:“我竹氏一族,終究還是擺脫不了這天道嗎?

唉!”

天地之昭昭,雲澤之夢撩。

即便是深情,又何得上蒼之垂愛。

天地有償,雲澤大歡。

三萬年前,上天有書曰:“竹氏之長叛逃天庭,長妖之威武,今除仙籍,貶覆龍穀,永世不得恢複其族仙籍,不得享仙之俸;湖之妖族,迷惑上仙,誅全族……”一人之言,可斷萬世妖途。

半月後,君琬顏拉著馬匹,跟在車隊後麵,前麵的漢子轉回過頭看著這兩個年紀不大的公子,笑聲爽朗:“君衑公子,下一站我們就是慰城了,再往南就是荊州,如今我們兄弟押鏢就要從這裡改道,一首向西去,接下來恐怕不能與你們一道同行了”“卓大哥,我們兄弟兩能順利來到這荊州,還多虧了您的照顧,小弟在此謝過。”

“君兄弟客氣,說起來我們還要感謝你們兄弟兩,不然那日遇那群山賊……”說到這,那漢子粲然一笑,“若他日有空,一定要到龍城威遠鏢局,到時候我做東,也算承了你今日這一聲大哥。”

君琬顏啟唇一笑,“當然,天下第一鏢局,若不是今我兄弟二人有要事在身,定是要走上一遭的,他日叨擾,還望大哥不嫌我們兄弟兩個,今日就在此彆過了。”

“好,君兄弟,我們龍城見。”

看著押鏢的車對比一路往前,君琬顏帶著雅歌往車隊相反的方向行去。

雅歌疑惑地問道:“公子,我們這是要往哪去?

不是要去往商州嗎?”

君琬顏不理會雅歌的疑問,隻是帶著雅歌一路往前,終於,在看到雄偉的荊州城門時,君琬顏露出了久違的笑容。

“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兒。”

君琬顏笑著道。

“小姐,這是……荊州?”

君琬顏手中的扇子卻敲在雅歌頭上,說道:“這些時日不都挺機靈的嘛,莫要再叫錯了。”

雅歌懊惱的一拍腦袋:“公子,嘿嘿,是叫公子,公子,我們這是?”

“咱們去荊州酒樓。”

“酒樓?”

雅歌眼睛一亮,“公子,我們是要……”君琬顏用手點了點她的鼻尖,“想什麼呢,酒樓來往客人頗多,訊息最是靈通,而這荊州酒樓又是這東南地區最為出名的地兒了,你說我們要乾什麼?”

君琬顏說著,率先邁開步子,丟下一句:“不過,這荊州酒樓裡,好吃的可不少。”

雅歌麵上一喜,嘴角控製不住地往上揚。

得了閒,正在麵前桌子上數銀子的小二看到有人來,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,仔細看了兩人身上的穿戴,臉上的笑更像是要開了花,要知道,往來於這荊州酒樓的,就冇有差錢的主兒,更彆說這種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小公子,樣樣都得精細著來。

君琬顏不在意小二的目光,而雅歌,則是雙眼放光地看著這店的招牌。

醬鴨,魚唇、乳豬、板雞、玫瑰酥、碧粳粥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