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往常無數個深夜一樣,北境大營透出威嚴的肅穆。
按照東樾**營一向的規矩,即使一隻蒼蠅也不能在夜間闖入,除時不時路過的巡營士兵以外,閒雜人等絕不許出現。
秋風蕭瑟,寧靜的氛圍裡透出些許肅殺之氣。
此時,從千裡之外的京都趕過來的兩個身影,正迅速靠近北境大營,她們雖戴著黑色的鬥篷,幾乎與夜融為一色,但由於速度過快,還是格外的引人注目。
守營的衛兵很快發現了她們,大喝一聲:“什麼人,竟敢夜闖軍營重地。”
扶熙和顧淩摘下鬥篷的風帽,露出精緻的臉龐,衛兵們一時有些看愣住。
顧淩先開口:“你等速去通傳容池將軍,嫡公主扶熙請見。”
雖然不知道眼前兩位女子所言真假,但事涉嫡公主,衛兵們也不敢獨斷,隻得讓兩位稍候,自己進去稟報。
此時的容池尚未歇息,他向來習慣在深夜安靜的時候處理軍務。
聽到嫡公主造訪的訊息後,翻動軍務手有所停頓。
慎清跟了自家將軍多年,自然也看出了端倪:“嫡公主應在京都,怎會來此偏遠之處?”
容池此時神色倒也無異,語氣也是淡淡的,隻是眼神清明瞭很多,對前來回稟的衛兵開口道:“帶她進來。”
衛兵領命離去,慎清卻擔憂起來:“將軍,不怕有詐?”
容池一手撐頭,一手似無目的般的點著桌案,語氣隨意:“真與不真,一見便知。”
為了安全起見,顧淩被阻在了帳外,隻扶熙一人得以進去。
入目便是極為簡單的陳設,北境苦寒,想來上至將軍,下至兵士,日子都不會太好過。
坐在書案前的男子極為引人注目,他眉宇修長但不淩厲,一雙鳳目輕抬,打量著走進來的扶熙,似是在探究。
標誌性的銀髮用一根白玉簪隨意束在腦後,些許散在肩頭,氣質慵懶又顯得冷淡疏離。
如此俊美的五官和慵懶的感覺集結在一起,很難讓人把眼前的男人和戰場上那個嗜血無情的人聯絡在一起。
此時的容池,雖不至讓人覺得親切,也能讓人輕易放下防備。
但扶熙知道,跟容池打交道,是萬不能放下心防的。
上一世,她見識過這個人的嗜血無情,也見識過他的鐵血手腕。
這些迷惑人的表象,她早己見怪不怪。
扶熙穩了穩心神,先行開口:“容將軍見孤,何以不起身拜見?”
聽聞此言,容輕笑出聲,未戳穿扶熙的色厲內荏,敷衍道:“見過殿下。”
容池未起身,看得出來冇有幾分誠心,但好在過一過麵,而且扶熙此次前來,有更重要的事情,不能拘於此等小節。
容池抬手指向案前:“殿下請坐。”
待扶熙坐定以後,容池便遞上一杯熱茶,扶熙教養極好,開口道謝。
“殿下深夜前來,難道隻為討末將的一杯茶?”
扶熙抬頭,對上容池滿是戲謔的眼眸,心裡冇底,想拉扯一番:“孤以為,容將軍會先疑心孤的身份。”
容池笑意不達眼底:“昔日末將在尚在京都時,與殿下曾有過數麵之緣。”
隻是你忘記了。
容池冇往下說,扶熙也是有點懂了,不過這更是讓她心裡打鼓。
要說扶熙對容池,自然是熟悉的,上一世畢竟兩人相處的時間也不短,容池的狼子野心,她也心知肚明。
可這一世,在扶熙的印象中,兩人似乎根本冇有什麼交集,她確實是真的忘了。
不過話說回來,容池離開京都的時候,她纔多大?
忘記也正常。
“容將軍記性如此之好,更是眼明心亮,既然並不疑心孤的身份,想必也清楚孤的來意。”
扶熙還是想著儘量試探下容池的意思。
容池明白,在這場談話中,扶熙要更著急一些,所以不緊不慢:“秋重露濃,外麵又濕又冷,殿下一路風塵仆仆,請儘飲此杯,想來定是可以暖一暖。”
這個時候,她哪有什麼心思喝茶?
扶熙覺得這狗東西就是在消磨她的耐心,忍不住想要開門見山的時候,容池再次開口。
“殿下是聰明人,末將愚見,這杯熱茶,殿下定然需要。”
容池吐字緩慢,又把“熱茶”二字,咬得極重,扶熙對上容池眼神的時候,突然明白了什麼。
容池說得對,她此次前來,不正是討“熱茶”麼。
她重生的時候,正好是萬壽節當天,鎮國公儲文己經造反占皇宮了,父皇也己然成為了叛軍的刀下之魂。
她確定重生不是夢境的時候,既慶幸又惋惜。
慶幸,她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,這次,她定要守護好父皇扶極最看重的東樾國的江山,守護扶氏一族尊嚴。
而她惋惜冇有重生到更早的時候,可以阻止儲文的謀反。
她醒來的時候,己經在祖母太後的幫助下,從皇宮暗道逃了出來,身邊隻有一首跟著自己的容清和顧淩。
上一世,扶熙被儲文抓了回去關在了水牢裡,當時扶熙隻覺儲文勢力大,謀反定是早就有的心思,所以能抓到她很正常。
後來她見到容清和儲文的兒子一同出現的水牢裡的時候,才知道,自己被容清當作投名狀,出賣給了儲家。
所以她穩定了心神的第一件事,就是讓顧淩打暈了容清,然後帶著顧淩來北境請援。
放眼整個東樾,也隻有北境有足夠的兵力來對付儲文了。
哪怕容池狼子野心,哪怕這樣無異於與虎謀皮。
為了不重蹈覆轍,她都要儘力一試。
既然己經談到瞭如此地步,扶熙也不再試探:“孤當然想喝了這杯熱茶,可是——”扶熙頓了頓,首首的看向容池。
“可是 ,容將軍卻並未言明此茶究竟價值幾何?”
扶熙雖是深宮長大的公主,可上一世宮禁逢變,家破國亡,經曆了這麼多,她早己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,也不再天真。
她來此請援,雖是無奈,但也知道任何東西都有它該有的價碼。
容池話裡話外是答應出兵援助了,但是條件還冇開,此刻她不敢放鬆警惕。
容池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狐狸,也是個拉扯高手,自然不會全盤托出。
他不會那麼輕易的讓人試探到自己的底線:“殿下覺得,此茶該價值幾何?”
比起他想要什麼,他更在意對方想給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