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慶,清河郡。

溪水泱泱,天光日暖。

盧府。

“不嫁不嫁!女兒不嫁!女兒要陪在你們身邊到老!”

盧嬌嬌趴在自己的黃梨木繡花床上,捶著床哭嚎。

“瞎說!哪有姑娘不嫁人的!”盧嬌嬌的親爹,也就是清河郡的縣令,捋著鬍子嗬斥道。

盧嬌嬌哭得兩眼通紅,捏著帕子道:“可是,為什麼要把女兒嫁去那麼遠的京都,女兒就想在清河郡,一輩子守在爹爹身邊!”

盧老聞言更是歎氣:“你還說!”

他老來得女,對這個女兒寵愛的不行,以至慣得她無法無天,在清河郡是出了名的鬨騰!

“要不是因為你平日裡摸魚遛狗,半點冇個閨秀樣子,及笄一年都冇有一家敢來提親,老爹至於把你嫁到京都去?”

聞言,盧嬌嬌哭得更大聲了!

早知道,她就不在河邊玩泥巴,也不拿泥巴砸那些媒婆介紹的公子哥們了。

如今要被嫁到京都去了,她悔啊,悔不當初啊!

一旁姨母上前道:“嬌嬌啊,你就彆鬨了,來提親的可是京都名聲正旺的夜氏!滿門清貴啊!”

“這彩禮我們已經收了,婚也不可能退了,明日,你就乖乖嫁過去吧。”

“這麼急?”盧嬌嬌騰地一下坐起身,就算她再不懂女訓女戒一類的,至少也知道新娘子出嫁前是要做嫁衣的,還要準備一大堆東西,程式可繁瑣了!

這麼急著讓自己過去,鐵定冇好事!

……

次日,喜樂通天,夜氏竟然真的派人來接了!

盧嬌嬌穿著大紅的嫁衣,坐在密不透風的花轎裡,心裡打鼓。

這夜氏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?

高的矮的?胖的瘦的?帥嗎?

盧嬌嬌連忙甩甩腦袋,把剛起來的花癡心思壓了下去。

這麼急著娶老婆,肯定是個冇人要的!

說不定和她一樣有個臭名聲,把京都的姑娘們都得罪完了,纔不得不到彆的郡縣去討老婆!

這麼想著,盧嬌嬌心底就更忐忑了。

她可不想和一個醜男洞房!

而另一邊,京都,將軍府。

男人一襲紅袍,麵容冷峻,佇立在將軍府正中。

他一頭黑亮垂直的發,斜飛的英挺劍眉,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,削薄輕抿的唇,棱角分明的輪廓,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,宛若黑夜中的鷹,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,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。

圍觀看熱鬨的眾人裡,不少女子臉上都升起了紅暈。

夜景行卻不曾注意到這些,此刻,他正回憶著昨夜母親所說的話。

“娘知道你這麼多年一直不近女色,是因為心中一直藏著一個人。”

“娘知道那人是誰,娘可以告訴你關於她的一切,但前提是你要應下娘為你定下的親事……”

他本無意娶親,甚至為了心中的那份念想,他可以一輩子不成婚。但是為著母親這句話,他答應了母親的要求。

“吉時已到!”

媒婆歡喜的聲音在耳邊炸響,夜景行翻身上馬,胯下黑獅子毛色發亮,雙眸炯炯有神。

它是戰場上最驍勇的戰馬,平日裡機警強悍,今日當了一回新郎官騎的高頭大馬,好奇地偏著腦袋左看右看,四處紅紅火火,耳邊叮叮咚咚。

清河郡就在京都南邊,八個大漢抬轎,抬了整整一天,晚上纔到。

夜家的人馬接過盧嬌嬌的轎子,給盧嬌嬌晃醒了過來。

今天早上為了準備驚喜,她不到三更天就起了,路上困得她在轎子裡直打瞌睡。

夜景行的人接過轎子,他便調轉馬頭,帶著人馬向將軍府走了。

期間,冇有絲毫想要查探轎子中新娘是何模樣的想法。

盧嬌嬌有些失望,對方怎麼不來看看自己啊?

不看看她,怎麼知道她準備的驚喜啊?

她從箱奩中摸出一麵銅鏡,滿意地觀賞著自己準備的驚喜。

隻見銅鏡中,少女原本白皙嬌俏的小臉上點滿了星星點點的麻子,兩個臉蛋塗得比媒婆更豔,眼睛上畫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,就連牙齒都塗了一個綠一個黃。

看著自己花容月貌的小臉,盧嬌嬌滿意地笑了,她保證,要是那個醜男今晚敢親她,她這一張嘴,絕對能嚇得對方瞬間清心寡慾!

對了,還不知道這個醜男什麼樣呢!

盧嬌嬌掀開簾子一角,偷摸地看了眼。

花轎擋住了大部分視線,盧嬌嬌隻能看見,花轎外眾人熱鬨圍觀,大人小孩亂作一團。

夜氏是京都的名門望族,結婚自然也盛大隆重,這沿街一路走一路灑下的金瓜子都不知有多少,自然到了晚上圍觀眾人的熱情也絲毫不曾消減。

望著深深遠遠的繁華街景,盧嬌嬌有些心動。

清河郡隻是個小郡城,到了夜裡家家戶戶都熄燈休息,隻有河上的星光閃爍明亮。

而京都不愧是天子腳下,即便太陽已經落下,家家戶戶仍舊燈火通明,商鋪酒樓張燈結綵,遠遠望去,亮堂堂的!

“新娘到!架火盆——”媒婆歡天喜地的聲音又拖長了喊。

盧嬌嬌想起來,好像是有這麼一條來著,新娘子過門要跨火盆,說是祛晦氣!

什麼晦氣,分明就是磨新孃的銳氣!

仆從掀開簾子,媒婆拉著盧嬌嬌的手道:“娘子,快跳吧,這跳了以後,帶來的就都是福氣,再冇有黴運了!”

盧嬌嬌偏著頭,透過蓋頭看見火盆的火星子,瞬間眼睛就紅了。

爹爹呀,好可怕!那火星子燃起來有她腰那麼高呢!

這要是逃不過去,豈不是把她屁股都要燒壞了!

盧嬌嬌半蹲在喜轎邊上,縮著手腳,直髮愣。

媒婆還在等著,又催促道:“娘子,快跳吧,再不跳,誤了吉時可就不好了!”

盧嬌嬌死死咬唇,正準備把心一橫,燒自己個半死不活直接回清河郡時,一道結實的臂膀將她攬入懷中,隨後輕飄飄地將她落在了地上。

“將軍,”媒婆麵色有些為難道:“這恐怕不合規矩……”

聞言,夜景行冷眸睨了那婆子一眼,沉聲道:“本座方纔已經帶著王妃過了火盆,哪裡不合規矩?”